播音主持自備稿件:《安塞腰鼓》
一群茂騰騰的后生。他們的身后是一片高粱地,他們樸實得就像那片高粱。
咝溜溜的南風吹動了高粱葉子,也吹動了他們的衣裳。他們的神情沉穩而安靜。緊貼在他們身體一側的腰鼓,呆呆的,似乎從來不曾響過。
但是,看吶,一捶起來就發狠了,忘情了,沒命了。百十個斜背腰鼓的后生,如百十塊被強震不斷擊起的石頭,狂舞在你面前。
驟雨一樣,是急促的鼓點;旋風一樣,是飛揚的流蘇;亂蛙一樣,是蹦跳的腳步;火花一樣,是閃射的瞳仁;斗虎一樣,是強健的風姿。
黃土高原上,爆出一場多么壯闊、多么豪放、多么火烈的舞蹈哇——安塞腰鼓。
這腰鼓,使冰冷的空氣立即變得燥熱了,使恬靜的陽光立即變得飛濺了,使困倦的世界立即變得亢奮了。使人想起,落日照大旗,馬鳴風蕭蕭;使人想起,千里的雷聲萬里的閃;使人想起,晦暗了又明晰、明晰了又晦暗、爾后最終永遠明晰了的大徹大悟。
容不得束縛,容不得羈絆,容不得閉塞。是掙脫了、沖破了、撞開了的那么一股勁兒。好一個安塞腰鼓。
后生們的胳膊、腿、全身,有力地搏擊著,急速地搏擊著,大起大落地搏擊著。它震撼著你,燒灼著你,威逼著你。
它使你從來沒有如此鮮明地感受到生命的存在、活躍和強盛。它使你驚異于那農民衣著包裹著的軀體,那消化紅豆角角老南瓜的軀體,居然可以釋放出那么奇偉磅礴的能量。
黃土高原吶,你生養了這些元氣淋漓的后生。也只有你,才能承受如此驚心動魄的捶擊。
多水的江南是易碎的玻璃,在那兒,打不得這樣的腰鼓。除了黃土高原,哪里再有這么厚這么厚的土層啊。好一個黃土高原,好一個安塞腰鼓。
每一個舞姿都充滿了力量,每一個舞姿都呼呼作響,每一個舞姿都是光與影的匆匆變幻,每一個舞姿都使人顫栗在濃烈的藝術享受中,使人嘆為觀止。好一個痛快了河山、蓬勃了想象力的安塞腰鼓。
愈捶愈烈,形體成了沉重而又紛飛的思緒;
愈捶愈烈,思緒中不存在任何隱秘;
愈捶愈烈,痛苦和歡樂,生活和夢幻,擺脫和追求,都在這舞姿和鼓點中,交織、旋轉、凝聚、奔突、輻射、翻飛、升華。
人,成了茫茫一片;聲,成了茫茫一片。
當它戛然而止的時候,世界出奇的寂靜,以致使人對她感到十分陌生了,簡直像來到另一個星球。耳畔是一聲渺遠的雞啼。
好一個黃土高原,好一個安塞腰鼓。

